在开始与“嫉病如仇”的西医争抢阵地时,中医就已经终结,其后的各种“中医药现代化”乃至诺贝尔奖殊荣,不过是我们在英雄轰然倒地后的扬尘中,勉强拾遗……
吴天明导演的最后一部电影《百鸟朝凤》,上映之初的排期很不好,制片人方励不惜跪求院线经理,让吴导的作品见天日。方励的这一跪让人动容,票房因此升高,那几天的朋友圈里,也多是专程去支持吴导演的人。
但日前的一篇文章说:如果吴天明活着,以他的性格,绝不会让方励为自己的电影下跪!证据之一是,吴天明在天通苑的普通两居室里,只有简单的家具和《百鸟朝凤》的素材,培养了张艺谋等第五代导演的中国“电影教父”,除了电影,过的是每天下楼买一次炒饼的日子……
这样执拗的姿态无疑会显露在他的电影里,如果没有方励的跪求,想必少有人买账,力挺吴导的朋友看电影回来说,吴天明扛着一个压下来的时代,为他的《百鸟朝凤》撑出的那一片天地,越来越小了。
这多像中医!它和高亢的唢呐声一样,是注定在这个时代消亡的,只不过这个消亡于我们是憾事,但无论于《百鸟朝凤》还是于中医,却是最好的成全。
我经常被人问道:有没有什么办法,能把吸进去的雾霾粘出来?有没有什么药物,可以将大快朵颐后的恶果抵消?这种“后悔药”是可以在西医里找到,比如洗肺,比如吸脂,但这绝不是中医的套路,如果将这些治法或者药物让中医来归类的话,必属“下品”无疑。
中医将所有以生命为治疗代价的药物,统以“下品”概之,之所以如此不屑,是因为无论是“下品”本身,还是“下品”针对的问题,都是与生命对立的,而中医提倡的,一定是对生命的顺从和成全;中医擅长的,一定是疾病入侵生命之前,所谓“治未病”绝非简单的预防,而是通过生活方式对生命的最善意改良。
中医在当下的生存日益艰难,人们将其归结为中药种植的不地道,学中医人不读经典,中医药必须服从西医标准等,其实,远比这些更重要的是:我们已经失去了把生命托付给中医的本钱,而这些,早就被列在历代中医对弟子的叮嘱之中了,这就是所谓的“六不治”:
“骄恣不论于理,重财轻身,信巫不信医,衣食不能适,脏气不定、形赢不能服药者,不治”。后三条的病入膏肓者属医术之无奈,其余三条,不也正是吴天明电影的触礁之地吗?
一直想写一篇“中医会消亡”的文章,也一直担心这样的标题容易让人误解为“唱衰”国粹。其实,不用我唱,这个“衰”也是必然的,甚至是必须的,就因为是“粹”,“衰”才是它为了自洁而采取的自绝方式。
多年前,余秋雨在一篇研究元杂剧的文章中说,在中国戏剧史上,“元杂剧即使衰落但仍像一个英雄,在完成了生命过程后便轰然倒下,拒绝有人以‘振兴’的说法来做人工呼吸、打强心针……”
中医何尝不如此!它和吴天明一样,只不过没有机会拒绝方励为他下跪,对它强心施救了,在开始与“嫉病如仇”的西医争抢阵地时,中医就已经终结,其后的各种“中医药现代化”乃至诺贝尔奖殊荣,不过是我们在英雄轰然倒地后的扬尘中,勉强拾遗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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